黃土情 - 嗶哩嗶哩

正如所想的那樣,我完成了手上對令人絕望的專案的研究,我會得到一段相當長的假期,終於能放下手上的工作了,那些未完成文書我慷慨的送給了我的新同事,他的名字是George,跟導師一樣來自英格蘭。當他向我抱怨的時候我隨手從桌上拿了一塊麵包塞滿了他的嘴。

“Kon博士!能不能別往我嘴裡塞麵包!哪怕是奶油卷也行啊!”

他咀嚼著麵包,又拍桌子表示不滿。

“行了,有面包是不錯的了,等我回來或許我能給你帶點小米麵兒饅頭或者紅棗饃饃,我想它們會比你所謂的奶油卷要好吃的多。”

“那是啥?”

“中國北方地區的傳統美食,好像是陝西省的,算了不管它了,等我訊息吧。”

已經習慣了飛機上的那種失重感,雖然在中午登的機,睜開眼已經是半夜了,低頭看著手中的表,突然猛地抬頭看向窗外,那明月像眼睛一樣,把柔和的目光照在我的臉上,我從隨身攜帶的包裡拿出一份三明治,就當晚飯了,側首挑眉瞧著鄰座那人——已經披著格子衫睡著了。

機艙內的燈光不是太強烈,卻無論如何再也不能閉上眼入睡,嘴裡回味著芝士與番茄的味道,我從那本雜誌上看到了我這次所行的目的地——中國,陝西省榆林市。

最後睡著了,夢裡看到了那黃土高原上的一排排窯洞,紙窗上掛著滿滿的玉米棒子和高粱穀子,柿子樹幹拴著一條繩子,那一頭是一條大狗,它的主人把頭上的白羊肚手巾取下搭在肩上,撫著它的頭,他們的目光停留在不遠的黃土上。

不過還是在飛機落地前十分鐘醒來,這時陽光又灑在我的臉上了,不同的是,這次是中國溫帶大陸性季風氣候的強烈陽光,我終於在西安下了飛機,正值這裡的酷暑時節,我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並甩甩手,熱情的烈日小姐在空中綻放著燦爛的笑顏,使周圍那濃厚的雲彩瞬間黯然失色,周圍的人們很友好,他們都向我打招呼,我也禮貌的迴應,直到我遇到我的表兄為止,之前和他打好了招呼,他是我在中國認識的少數人之一,也是地道的北方農民,但他穿的很時髦,是夏威夷花襯衫和白色闊腿短褲,他把胳膊搭在我的肩膀上,並把我塞進了他的卡車。

卡車後拴著兩頭我不認識的生物,像馬,但沒有長長的鬃毛,在表兄口中得知,那是馬和驢的雜交種,也就是所謂的騾子。他說,車是他租來的,到了地方要把車還給人家,我們騎騾子回家,我之前騎過馬,但對騾子不是很瞭解,他從帶著的帆布包裡給我拿了一個跟圓茄子差不多大小的白麵饅頭和一個葫蘆,原來葫蘆被他改造成了水壺。

我一邊啃著饅頭,又細細端詳著葫蘆,沒有什麼奇怪的地方,只是像幹豌豆一樣的黃綠色,水意外的清甜,我沒有注意車窗外的情景,記憶尤深的是被風吹起的和葫蘆顏色一樣的麥浪和谷堆,還有一排排的白楊樹和蟬鳴。

時間不知不覺過去了,終於把神遊的思緒拉回,我已經在騾子的背上了。表哥坐在另一頭騾子上,我四周張望著我第一次踏足的地方——滿目的黃土,除了那種起伏不平的形態,我似乎漸漸對這裡產生厭倦了,但土坡上的一畝畝糧食作物似乎能緩解我的不樂,我很喜歡胯下這頭騾子,因為它把我駝的很穩,況且還不發脾氣。

我終於看到了村口的大石塊兒,這時已經下午了,我不知道走了多少路,但我感覺很興奮,我第一次來到這兒,這裡的現代化與農村的保留並存,我看到了窯洞與一排排精緻的樓房,我可以在來來往往的人們臉上看到喜悅與和藹,面板是黃色的,灰褐色的瞳仁在眼眶中充當重要主角,孩子們手裡拿著風車或糖葫蘆,之前有幸在北京吃過,但還是感覺很新奇。

到了表哥家,我從騾子上跳下來,第一件事就是癱在他家的火炕上,雙臂展開在上面擺成一個“大”字,嘟著嘴向表哥訴苦。

“好累啊,我漂洋過海來看你,你就一點兒也不高興嗎?”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目的,小子,不過能有個人陪我我還是挺高興的哩。”

晚上他拿小米飯和烙餅招待我,這裡蔬菜似乎並不多見,但他還是為我炒了兩盤小菜,併為我倒上了一大碗酒!你沒看錯,整整一大碗!我的酒量似乎不是很好,導師留下的葡萄酒我喝半杯似乎就能醉倒了,別提這一大碗中國的高粱酒了,在表哥慫恿下,我還是鼓起勇氣喝了一口,那火灼的感覺從喉嚨到我的心臟,我在哪一瞬間感覺到了西北漢子的豪爽。

我沒有再喝一口的勇氣了,但那醇厚的糧食香與酒液的辣後回甘的味道還是令我很滿意,剩下的酒就讓表哥包圓了,好佩服他的酒量,即便如此他還是很清醒,沒有像醉漢那樣走路歪歪斜斜,口齒不清還令人討厭,他為我們鋪好了被褥,炕是紅磚壘成的,我們今天實在太累以至於都睡得很早,當我在午夜被他的呼嚕聲吵醒的時候我還是想起了我的同事,又腦補出了待我回去塞他一嘴烙餅的樣子。

迷迷糊糊的浮沉在淺層睡眠中,一切都是那麼的親切,我像回到了母親的懷抱。

第二天一大早就醒來了,並沒有睡好,沒想到表哥比我起的還早,已經在飯桌旁等我吃飯,他為我準備了一雙白底的老北京布鞋,穿上去很合腳,簡單洗漱一下,我知道今天的奇妙旅程開始了。

他帶我去參觀這兒的旅遊景點,來來往往的旅客並沒有讓我覺得心情愉悅,我喜歡旁邊的果園,沒有那種專一化的束縛,蘋果樹枝上掛滿初成的果實,石榴花像火焰燃燒在枝頭。

隨便在街頭買一份洋芋擦擦,表哥向我熱情的介紹榆林市的傳統美食與文化,我聽的很認真,彷彿中國每個地區都有自己不同的風格,

結果我被突如其來的電話惹惱了。

“喂,Kon博士!我們又接到了一個新的研究專案!”

“是George啊,怎麼了,我們不是剛處理完一個專案嗎?組織也不至於這樣壓榨員工罷。”

“總之你快點回來,這兩天就要投入研究,沒你不行哦。”

表哥也注意到了,我沒有再多說什麼,向他提了個“小”要求,也就是為George準備一份禮物,他喜歡吃麵點,表哥帶我去專門賣麵點的店鋪裡,但我不知道的是為什麼這裡的女人都是心靈手巧的麵點師傅?

他又帶我去四處逛了逛,看到那滿目黃土,我不知道為何心裡產生了絲許惆悵與憐愛,遠處的黃河順流而下,裹挾著黃土母親的一部分,最終把她帶到他鄉,才發現腳下的麥田已經乾裂了。

跟時間倒流一般,我不得不提前結束假期,明天就要回到崗位,我捨不得這兒。

沒有什麼再值得記述的事了,當我重回站點時,第一件事就是拿小米糕填滿了George的嘴,至此以後我沒有換過那雙布鞋,裡面似乎還有些許黃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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